中國儒家傳統(tǒng)，家庭先于國家，現(xiàn)代思想認為儒家這是弱點。孫中山強調天下為公。但是對比兩種不同文化。中國對母親、子女的感情更符合人的自然情感，只不過中間設計制度時候如何平衡，不能套用自由主義，因為自由主義無法解決根本性問題。

戰(zhàn)國策學派的雷海宗教授解釋：春秋時當兵的基本都是貴族，他們的利益與邦國的利益綁定在一起，所以作戰(zhàn)勇猛；而戰(zhàn)國時代貴族政治已被瓦解，士卒都是平民，為國君而戰(zhàn)，沒有動力。

亞里士多德主義的康德主義者

從努斯鮑姆身上，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現(xiàn)代性的困境。作為一位古典學者，她受亞里士多德學說的影響，相信人是政治的動物，人的各種潛在性（potentiality）都只有在城邦中才能變成現(xiàn)實性（actuality）。城邦是使人向善的大善。但她又深受羅爾斯的影響（毒害），認為政治無關善，只關乎正義，這個正義不是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作為美德的正義，而是程序性的、無實質內容的正義。

但“能力”已經是一種“善”，與權利和自由不同，它們不只是法律上或形式上的存在，而是與社會經濟發(fā)展水平、文化和法律都息息相關。森和努斯鮑姆所謂的能力不是全有或全無的，它們可以被實現(xiàn)到不同的程度，取決于社會綜合發(fā)展水平（即人類發(fā)展水平）。這已經是一種“善”，而不是“正義”，這這些實體“善”的追求已然背離了自由主義所強調的國家中立，給國家增加了許多義務，同時也意味著正當化了國家的更多權力。

能力理論的困境

努斯鮑姆的困境在于，作為一位現(xiàn)代自由主義思想家，她不可能公然說人與人不平等，因為這是政治不正確的。但她基于同情而演繹正義原則的方法，顯然又是站在有教養(yǎng)、有普世關懷的美國中產階級的立場提出的，因為她所同情的殘疾人、第三世界窮人和動物不一定同意她為他們設計的正義原則。比如說，在論證為什么要把能力理論適用于動物的時候，她訴諸于社會合作的目的之擴展：人和動物要“有尊嚴地一起生活在世界上；在這個世界上，許多物種都要繁榮”。這顯然是一種人類中心、甚至自我中心的論證，因為，不要說動物不知道物種的共同繁榮意味著什么，而遵循著食物鏈規(guī)律。大多數(shù)沒有達到努斯鮑姆這么高理性教養(yǎng)水平的人，也無法理解動物的“有尊嚴生活”意味著什么。

在這一點上，倒是努斯鮑姆所批評的功利主義鼻祖邊沁說得更能服眾：在討論是否應當仁慈地對待動物時，“問題不在于它們有理性嗎或它們會說話嗎？而在于：它們會感到疼痛嗎？法律有什么理由拒絕保護一切有感覺的存在？”同情意味著對他者痛苦的感同身受，從這個意義上說，邊沁的論證更像是基于同情心的道德推理的邏輯結論。只是他這種無差等的快樂－痛苦計算也不符合個人本位的現(xiàn)代自然權利學說。

努斯鮑姆把能力理論運用于“全球性結構”中的嘗試最為天真和理想化。比如，她提出“富裕國家有責任將自己的大部分GDP贈給貧困國家”以及“跨國公司有責任在它們所運行的地區(qū)促進人類能力”。實際上，如果說法治已經成為世界上越來越多國家國內政治的基本原則的話，國家社會基本上還處在弱肉強食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狀態(tài)。更微妙的是，確立（假想的或真實的）外部敵人仍然是主權國家維持內部團結的通行政治技巧。這個技巧由來已久。當羅馬與迦太基陷入敵對狀態(tài)之后，馬科斯?卡托以“迦太基必須被摧毀”作為他的每一次演說的結尾，不論演說的實際主題是什么。與此針鋒相對，普布利烏斯?西皮奧?納斯卡則主張“迦太基不能亡”，認為迦太基作為羅馬敵人的存在是使羅馬貴族與平民之間的階級斗爭不至于導致內戰(zhàn)的唯一原因?！皩ν獠繑橙说目謶执龠M內部團結”，這一規(guī)律被尼爾?伍德總結為“薩魯斯特定理”。

一個主權國家無論多富裕，都會把錢主要花在改善本國公民的福祉上，因為它對外國公民沒有義務。更何況，多數(shù)發(fā)達國家都是民主國家，除非大多數(shù)選民都是心懷大愛的國際主義者，否則為國際援助而大肆征稅必會導致選舉失利或相關立法被否決。國際援助常有，但在一國的GDP總量中所占比例一定是微乎其微的，而且援助誰不援助誰也主要是出于國家戰(zhàn)略考慮，而不是從被援助者的需要出發(fā)的。

（迦太基廢墟與老卡圖）

努斯鮑姆對我們的啟迪：

努斯鮑姆借助同情心（compassion）來推導出能力理論的過程比她的結論對我們更有啟發(fā)意義。她敏銳地指出，好的政治制度無法脫離情感。抽象的哲學論證無助于激發(fā)人們的同情心，而小說和戲劇等充滿真實生活細節(jié)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在這方面更有作為。她同時也注意到，社會流動性是同情心的社會基礎。只有當每個人都有可能變成需要被同情的弱者時，換位思考才有了真實的心理基礎。

努斯鮑姆引用了盧梭在《愛彌兒》所說的道理：

“為什么君主對他們的臣民毫無憐憫之心？因為他們確信自己永遠不會變成老百姓。為什么富人對窮人如此冷酷？因為他們相信自己不會變窮。為什么貴族對農民如此鄙視？因為他不會變成農民?！?/em>